也许最好的阅读方式,是把老杨当做在小酒馆邂逅的长辈,听他兴致勃勃地聊天,要是他讲了个完全不好笑的少年傻事,或者又扯到火车模型,你就微笑着翻到下一页……不过,每位摇滚乐迷都能找到感兴趣的故事片段。
上世纪 60、70 年代的摇滚英雄,若没有因酗酒、嗑药、车祸这些破事儿亡故,现在差不多都到了回顾人生的阶段。
自 2011 年 Eric Clapton 出中文版自传《天堂十字路口》以来,这几年国内陆续引进了不少中文版自传,如 Patti Smith 的《只是孩子》( 2012 年),Keith Richards 的《滚吧,生活》(董楠译,2013 年),最新的 Rod Stewart 的《浪人情歌》(2015 年),老一辈 Miles·Davis 的《迈尔斯·戴维斯自传》(2014 年),甚至更早的 Woody Guthrie 的《荣光之路》(2014 年)……
▲《天堂十字路口滚不死》(英)埃里克·克莱普顿著,陈震/鸟儿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 年 8 月出版
诚然,从传记文学的角度而言,撇开枪手加老炮自述这种不知是谁文笔好的模式不谈,有的自传还算生动有趣,比如Stewart 幽默自如得引人入胜,Patti Smith 的文字具有细腻朴素的诗意,Guthrie好似在写角色繁多的虚构小说……也有内容颇絮叨、不成体系的。
很遗憾,我手边这本 Neil Young 的《摇滚不死》就这样,尽管我对他近 70 岁还能写出《Storytone》这样动人又动听的双碟专辑心怀敬意和仰慕,对他近五十年不断推出不同风格的唱片并不停巡演的强大精力感到震惊,也恋慕他那堪称一件乐器的独特嗓音。被乐迷亲切称为老杨的 Neil,写得一手好歌词,还有位身为体育作家的父亲,于是他对写作这本自传自信满满。他在书中如此描述自己写歌的过程:
“一旦脑海里有什么在盘旋,或是内心被什么击中后,我就会抓起吉他,漫不经心地弹起来。我的很多歌曲就是这么来的。你只管弹,不能想。思考是写歌之大忌。你只管弹,新动机会跳出来……弹着弹着,和弦和旋律就自然而然地来了,如同天赐的礼物。”
但是,用这种歌曲创作方式来写回忆录就坏事了。回忆从老杨在妻儿陪伴下拆开莱昂纳尔牌调车机车模型开始,我们也从一开始就忍受老杨滔滔不绝、痴迷不已地讲述他那些火车模型和老爷车的来历、型号,再陪他坐在他的“好感觉”车库里继续讲述书中会屡屡出现的 Pure Tone 数字音乐播放器计划——此乃老英雄“从音质的退化中拯救音乐”的计划。到本书临近结束,Pure Tone 已被迫改名为 Pono,前途未卜却又不乏希望。
▲《摇滚不死》(加)尼尔·杨著,陈震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 年 11 月出版
这也反映出老杨是位活在当下的老大爷,若不是脚趾意外骨折,令“永动机”不得不停演,他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和精力写自传。但洋溢的生命热力不加控制——他拒绝影子写手模式——他容易任凭思绪在读者不感兴趣的细节上信马由缰,写得散乱,枯燥,琐碎,他的思绪是链接式的,“我不大能控制自己的思维。”同时,读者想理出一条老杨成长时间线的念头随着阅读的深入也将被迫放弃。此书是一本时序跳跃的散文集。
也许最好的阅读方式,是把他当做在小酒馆邂逅的长辈,听他兴致勃勃地聊天,要是他讲了个完全不好笑的少年傻事,或者又扯到火车模型,你就微笑着翻到下一页……
不过,每位摇滚乐迷都能找到感兴趣的故事片段。比如我这个涅槃死忠粉,会关心他如何看待把《My My,Hey Hey》中那句“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it’s better to burn out than to fade away)引入遗书的 Kurt Cobain 。老杨不仅解释了这首歌从创作到演变的历史,还袒露了他对 Cobain 的尊敬和惋惜。
当年,听闻儿时英雄猫王去世,老杨感叹摇滚明星的命运——“当你的生命在燃烧得最炽烈时化为灰烬,世人记住的就是你最纵情燃烧时的样子,你将永远停留在最鼎盛的时期、最巅峰的状态。”于是用木吉他写下最初的原声版本。
这位后辈自尽后,老杨内心震撼,愤懑不已,“用音乐记录下这种情绪,完成了《Sleeps with Angels》。”这也是老杨多年战友大卫·布里格斯生前为他制作的最后一张专辑。“大卫也与天使共眠。”老杨如是说。
老杨缅怀了一个个逝去的老友,比如制片人拍档拉里·约翰逊。想不到老杨与电影如此有缘:贾木许为老杨和“疯马”的巡演拍过一部《马年》;老杨最爱的导演是让-吕克·戈达尔,“最爱用长镜头说故事”;老杨自导自演了仍在打磨中的《人性公路》,还拍了差评实验电影《穿越过去之旅》……
▲尼尔·杨“疯马”巡演纪录片《马年》。
书中不乏真诚的艺人心声。老杨用五个排比句形容,演出若有半点差错,“你会上YouTube”。“我热爱演奏,如果以下三个要素齐备的话——对路的音效、投入的观众、确当的音乐。这三者缺一不可,缺少一个你就完蛋,你就是在慢性。”他不喜欢演出时“前排那些打手机的阔佬分散我的注意力”,于是每场必设撤掉椅子的“站位区”,哪怕要失去“最贵的座位”收入。真乃有骨气的老艺术家。
袒露的还有私事。老杨不仅时不时赞美他携手 36 年的妻子佩吉(尽管成书不久后他便申请离婚),还写到他母亲离婚后一直无法原谅他父亲。所以再听到 Low-Fi专辑《A Letter Home》开场中老杨请求妈妈去看爸爸,我们立刻看到他内心那个 18 岁小杨,正开着妈妈帮买的别名“莫特”的灵车,载满器材,去安大略的“火烈鸟”俱乐部第一次演出。
本文经 外滩画报 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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