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大概七八岁的时候学会了骑自行车。刚开始,她只能左脚踏在自行车踏板上,右脚点地,不断滑动,后来她能单脚站在踏板上滑行了。当她踩着三脚架在马路上跑了几个来回之后,她的野心开始“膨胀”,她打算骑着自行车到她的一个同学家里去玩,并邀请我坐在她车后座上。我心花怒放,立即表示同意!
那应该是暑假里某一天的下午,家里没人,没跟谁打招呼,姐姐便带着我,踩着父亲那辆半旧的二八式自行车出发了。那时我大概五六岁的样子,姐姐也只比自行车高一点点。伴着一路蝉鸣,姐姐在三脚架上卖力的踩着,我晃着两条腿坐在后面,仰头望着上空郁郁葱葱的树叶间闪着的金色阳光,感觉无比惬意。省道上不时有大型卡车飞驰而过,而我俩平安抵达目的地,姐姐与她同学相谈甚欢,感觉不多时,太阳已西斜,我们便告辞回家。临走,姐的同学挖了一株仙人掌送给我们。我俩异常开心,姐又带着我踩着三脚架摇摇晃晃的跑在回家的路上。
刚过十字路口,我们就看到了迎面而来骑着自行车左右张望的父亲!当他也看到我们,那紧张而茫然的眼睛定格在我们身上时,眼神突然变得异常严肃,似一道冷光,劈在我们身上。我的心一惊,姐姐也感受到了那眼神的威力,她跳下车,紧张的望着父亲。父亲调转车头,来到我们身边,什么话也没说,把我放在他车后座上,然后与姐踏着自行车一前一后的回家了。
回到家,停好自行车,父亲便罚我们双双跪在堂屋中间,要我们想错在哪里?然后他就去忙去了。我和姐直直的跪在那里,既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大门敞开,屋外常有路过的人,大多为邻居。我俩等于跪在别人的目光里示众,羞愧难当。有的见怪不怪,看一眼,走过去了;有的就没那么善良,他停下来,斜靠在门框上,戏谑着问:“今天犯什么错了?”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恨恨地瞪他一眼,满腔怒火,想象着自己变成一头猛虎,扑上去把他生吞活剥吃了,看他还是不是歪嘴裂腮的笑,哼!
屋外的红日开始还如一盆火,后来便似一盏将要熄灭的油灯,我们木雕似的跪在那里,直跪得膝盖发麻,腰杆生疼。爷爷来过几次,在我们身边转了几圈,爱莫能助。知道父亲的沉默是暴风雨前夕短暂的安宁,我们害怕暴风雨的来临,又期待它赶快来临。终于,父亲忙完,从门后拿出他早有准备的长竹条,开始教育我们。父亲字字铿锵的问,我们句句诺诺的答,然后父亲从人小车高,技术生疏,路上车多的安全问题,讲到农事的繁忙哺育的艰辛父母的担忧,讲到痛心处,扬起竹条,狠狠的抽在我们的屁股和腿上,火辣辣的疼。
好不容易,父亲训完,一声令下,叫我们起来。我们如遇大赦,全身放松,两手撑地想要爬起来,却发现两条腿早已失去知觉,疲软无力,竟一屁股歪坐在地上。家人们看着心疼,等候多时的爷爷赶快把我们搀扶着坐在椅子上,他变魔法似的从裤兜里拿出一个红透了的苹果,然后用水果刀一圈一圈的削果皮,看得我们口舌生津,那奇异的香味,竟神奇的让我们忘了屁股的疼痛。
父亲很少打我们,这是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次挨打,而那株仙人掌先是种在屋后的菜园里,后又移栽到屋旁的桃树下,它蓬蓬勃勃长成了好大一株,后来改建新房,它便不知所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