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8月底,我告别了爸爸妈妈,从海城坐着绿皮火车,去哈尔滨上班去了。这是我第二次做这一趟车,出发地和目的地,也是一样的。上一次,我是第一次离开家去舅舅家过年,姥姥带我去的,来回路过时哈尔滨时没出站。哈尔滨是个什么样子的?离开长沙时我去图书馆查了一些老照片、地方志,原来哈尔滨也叫东方小巴黎,漂亮!
火车吭哧、吭哧的爬过松花江时,车上播放着我喜欢的一首歌:松花江上波连波,浪花里飞出欢乐的歌,歌唱天鹅项下珍珠城,江南江北好景色。我跟着一起唱,蹦到座位上指挥着大家一起唱,车厢里的气氛立马爆棚了。这一曲放完了,兴犹未尽,我说我们大家再一起唱一首歌怎么样,我起个头,保证大家都会唱。大家说好啊,我就英特纳雄耐尔,然后大家就跟着,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那时候的感觉,爽。
爸妈养了我22年,终于看到了回头钱儿。我分配的单位,叫黑龙江省冶金设计规划院,在哈尔滨动物园的东边。拿着派遣证去报道,人事科的科长老老林太太说,孩子,没你这个人啊?我把毕业证拿给她看,她说今年是又一个中南工业大学的分了过来,不过,那个人叫李白天,不叫李天白呀,不会就是你吧?我冷冷的来了一句,你说呐?!她又核对一遍儿,没错呀,我接到的文件上就是李白天,还把文件递给我看。我说还看什么呀,如果你们不要我了,我回去,就当我四年大学白上了,老爸给我起的这么好的名字,上大学的时候被糟蹋一次,大学毕业了又被你们糟蹋了一次。你也不想想,中南工大地质系的毕业生,有一个叫李天白,还有一个叫李白天,可能吗?老太太想一想,说也是哈,这样吧,我先安排你住下,二楼保卫科有床有行李,你先凑合一下吧。
8.2 学徒
我上大学的时候国家是包分配的,能分到了科研设计单位还算不错,大部分同学去了条件比较艰苦的地质队。地质队负责找矿,设计院负责矿山建设。我的师傅姓温,是62年毕业的,我找他要活干,他说现在手头上没设计任务,你先看看书吧。你年轻,多干点力气活,以后上班的时候早点儿来,打开水,拖地,打扫办公室的卫生就靠你了。这话老爸也跟我说过,离开家之前老爸反复交待,到了单位一定要勤快,这是态度问题,你干这些活动时候,会有很多眼睛盯着你,看你是否愿意干,是否愿意为大家服务,是否会干活,是否能干活,是否偷奸耍滑。我的办公室也就三十平米,四张桌子,我每天早小时上班,先拖走廊,然后在收拾办公室里面的。拖走廊可不是师父让我干的,一开始我是把办公室的地拖干净了,把门口蹭几下,后来就把整个走廊都擦一遍。师父很快喜欢上我了。
大学学的那些,都是基础的,书本上讲的是理论和方法。设计院讲的是技术,技术是要落地的,画的图纸发到施工现场,画的是什么样,建成的就什么样。上班的头三个月,师父只让我干两样活。一是打方格,那时候没CAD软件,绘图的时候先要在图纸上划好100*100毫米的方格,很简单吧。其实一点都不简单,你想想,用直尺、三角板、圆规,在0号图纸上划1000*800毫米的方格,对角线方向误差不能超过一毫米,容易吗?一开始把一米长的线划直,都划不好。第二件是描图,把透明的硫酸纸罩在师傅画好的地质图上,一笔一笔的描下来,描好的图,用来晒蓝图,这活更不好干。地质图上的线条都是些自由曲线,画出来的线条必须是流畅自然的,描图的时候,手不能颤、不能停顿。这两样活过关了,师傅才把一些简单的图交给我来划。大学毕业的第一年,我的技术职称叫见习技术员,没有出图权,即便图纸是我画的,设计人员那一栏上,也不能写我的名字。
老爸给我讲乾卦,第一爻潜龙勿用,有三层意思,第一你必须是一条龙,龙是积极进取的人,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龙,龙有志向有抱负不甘于一生碌碌无为。第二要能潜下心来做事儿,不要以为自己是大学生就很了不起,你学的那点儿东西只是专业方向上必备的基础知识,到了单位以后,要多学多问多练习。参加工作的头两年,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一边学一边习,不可懈怠。第三是不要显摆,不要觉得自己这也会那也会,你学到的那点东西只是皮毛,经不起推敲,要谦虚,谦虚是以体系化的知识为支撑的。潜龙勿用,不是不用,当大家把你当成一条小龙的来看的时候,说明你已经获得了大家的认可,量力而行,能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得推脱。
毕业三十年了,我改过行、换过几次工作,每到一个新的岗位,都按爸爸说的法子去做事儿。
未完待续
作者档案:
李天白,1964年生于辽宁省岫岩满族自治县。中南大学地质系毕业后从事矿山设计十年,东北大学采矿系研究生。1997年入联想集团,2013年辞职做独立顾问,从事企业架构及数据治理方面的管理咨询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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