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普拉夫斯基
波普拉夫斯基,20世纪俄罗斯后白银时代最著名的一位非主流派诗人,生于沙皇俄国,后寄居法国巴黎,鲍里斯的个人主义情绪,使他注定成为后白银时代,俄罗斯非主流派的代表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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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普拉夫斯基“有着不同寻常的天分,他的天分是‘彻头彻尾’的,‘深入骨髓’的,存在于每一个偶然说出的句子里”,他“真正痴迷于诗歌,是上帝恩赐的诗人。”
鲍里斯·波普拉夫斯基(1903-1935)波普拉夫斯是俄罗斯第一次侨民浪潮年轻一代作家中最有才华的诗人,出生于莫斯科一个艺术氛围相当浓厚的家庭,父亲是柴可夫斯基的学生,母亲爱好小提琴,因此他也曾经做过艺术家的梦,但最终还是在选择了文学作为终生的事业。曾与B.A.杜克尔斯基一道在康斯坦丁诺尔创办了当地的“诗人车间”,并加入了巴黎的文学小组“加塔拉巴克”、“经过”、青年诗人作家联盟、“游牧区”。他精通法语,对法国文学很了解,法语相当好,相当于第二母语。他虽然只活了32岁,却在短暂的一生中创作了多部诗集,如《旗帜》(1931)、《飘雪的时刻》(1936)、《戴着蜡做的花环》(1938)、《方向不明的飞艇》(1965)、《无意识诗歌》(1999)》等。在当时巴黎和柏林的侨民文学界,老一辈作家对年轻一代非常排斥,但是从1928年一直到1935年,波普拉夫斯基的诗歌还是在很有影响的俄侨文学杂志上连续发表,并得到同代人的高度评价。格列布·斯特鲁韦曾说过:“如果在巴黎作家和批评家中进行调查,评选年轻一代移民诗人中最优者,毫无疑问,多数人会投波普拉夫斯基一票。” 梅列日科夫斯基则断言:“在未来所有的审判中,侨民文学仅靠波普拉夫斯基一人就足以自辩了。”阿达莫维奇认为,波普拉夫斯基“有着不同寻常的天分,他的天分是‘彻头彻尾’的,‘深入骨髓’的,存在于每一个偶然说出的句子里”,他“真正痴迷于诗歌,是上帝恩赐的诗人。”霍达谢维奇认为他是一位天才诗人:“波普拉夫斯基无疑是侨民文学中最有才华的抒情诗人之一,甚至可以说是最有才华的,而不是之一。”伊万诺夫这样评论他的诗歌:“……这些诗歌中随时随地(不知为何,但显而易见)可见货真价实的诗歌‘火花’闪耀、打击、震动的奇迹,……某种简直等同于五月雷雨的东西,只要一接触到,就无法不本能地爱上的东西。”
《自天堂回家》带有自传性质,包含着无情的忏悔和复杂的思索。波普拉夫斯基的侨居生活基本上是在巴黎度过的。侨居期间,除了体育锻炼和在图书馆看书,他流连于蒙帕纳斯的各个咖啡馆,与诗人、作家和画家见面,并进行创作。1931年,他认识了一生中唯一真正迷恋的人——住在法维耶的娜塔莉亚·伊万诺夫娜·斯托利亚洛娃。作家把自己最优秀的组诗之一《在海水的光明音乐之上》献给她。1932-1934年,每年夏天波普拉夫斯基都经常去法维耶看她。1934年12月,娜塔莉亚随父亲回国。本来两人已约定一年后见面,要么她回巴黎,要么他回莫斯科。可惜的是,,而不久之后,波普拉夫斯基也死于中毒。波普拉夫斯基一生漂泊,大部分时间无家可归,在孤独、流浪中度过。他没有正式工作,尝试过当出租车司机,但是快就放弃了,仅靠微博的失业救济金(每天7法郎,每两周发一次)生活,尽管有时父亲会接济他,他还是穷困潦倒,一直到死。所有这些经历几乎都出现在了《自天堂回家》中,而主人公奥列格的原型就是作者本人。
初看《自天堂回家》,似乎描写的是一场“双重”爱情及其失败。主人公奥列格在很多方面都与波普拉夫斯基相像。他先是爱上了塔尼亚,一个自由、独立、刻薄的姑娘——一个现代的女强人,喜欢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主宰男人。后来她认识了卡佳,一个充满母性的女子,性格安静,代表着天然的女性特质——象征着宁静、幸福,代表着与俗世价值观密切关联的俄罗斯女性。在三者的关系中,塔尼亚代表着的精神之爱,卡佳代表着肉体之爱,奥列格对两者都充满渴望,但走近之后还是觉得失望。因为他内心里觉得自己还是忠于上帝,忠于自己的使命和自己那禁欲主义的虔诚过去,于是,绝望中的他不再与所爱的人接触,在爱的欲望与挣脱的与欲望之间挣扎。但是,这种不成功使奥列格重新获得自由和孤独,开始思索这一双重的不成功和生活的意义。
但是,对这部小说也可以有另外一种解读:小说也可以看做是奥列格的一段心路历程,通过这段历程表现的是每个人身上都有的内心冲突:物质与精神的脱离,精神追求和对世俗的眷恋。在这段心路历程中,巴黎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场所。奥列格勾画的巴黎的外貌很复杂,包括塞纳河的右岸及其上面的地铁站,奥列格总是在那里徒劳地等待塔尼亚,还有爱丽舍广场,主人公在那里散步并与自己的兄弟——无名战士交谈(奥列格自称“俄罗斯神秘主义的无名战士”)。奥列格在林荫路上遇见阿波罗,并跟他在有很多镜子的咖啡馆里进行了很长时间的内心对话,在这些镜子里,他观察自己的众多影像,但是,有着“圆厅”的蒙帕纳斯和卡佳所在的旅馆也是他的栖身之处。巴黎是他度过生命的一个“中间地带”:“巴黎是某时某地天地之间慢慢地飘着时光之雪的地方,雪花一落下来就马上融化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奥列格通过漫长的漂泊在街道上划定着他的地盘、他的领地范围,勾勒出他的孤独:“奥列格刚刚回来,他带着一种病态的悲喜交加的感情观察着自己的领地……”巴黎是带有无数布景的戏剧,奥列格在其中化作不同的人物,继续表演不同的角色(大学生——作家——僧侣),深入了解不同的性格,跟不同的人交往性格也不同:“主宰别人的狂热欲望会变成奴颜婢膝和自我贬低。——他就这样一辈子都在蛮横无理和阿谀奉承、粗野和随和之间转换,对一部分熟人过于恭敬,对另一部分熟人过分无礼。”最后,“自天堂回家”的尝试失败,作家的同面人——“俄罗斯文学的无名战士”在凯旋门下的无名战士像前恢复了与别左布拉佐夫的对话……“自天堂回家”是一种普罗米修斯式的追求,反之则是兰波式的追求。不过,在这两种情况下,人的对手都是上帝。主人公奥列格没有放弃物质,去追求不可企及的天堂,而是认为,物质就是精神赖以表达自我的支柱,没有物质就表现不出精神。因此,人生的目的不是与肉体分离,而是使精神具体化,使物质精神化。小说中经常出现的游泳活动是达到这种目的的一种手段。它可以使人融入大海的自然力之中,使精神和肉体充满存在的欢喜和充实感。如果最终摆脱了对神圣的痛苦追求而重生,那么世界也得到更新。
《自天堂回家》是一部十分晦涩难懂的小说。作品的叙述完全背离常规,不受任何俗套的限制。时间概念不清晰,也找不到固定的空间指示和坐标。空间和时间实质上代表着叙述者的内心世界,取决于主人公奥列格的心理状态。客观的时空概念在强烈感情的影响下会变形或消失:“卡佳好像很遥远,似乎意大利到蒙帕纳斯之间的距离突然增大了,加长了10俄里……”还有:“斯特拉斯堡林荫路上的那家旅馆一段时间严重烧毁,不能使用,但很快就重新投入使用,与旁边的房子齐头并进。”即使有时能够感觉到无形的叙述者的存在,叙述中起主导作用的还是奥列格的主观见解。随着奥列格所选择的立场的变化,对世界的认识也发生急剧的变化,从歌颂被创造的世界,“接受土地”到追求与上帝的结合。于是,整个大地变成一片冷酷的荒漠:“……阿波罗式的生活,静止不动,故作健美,没有幸福,没有自然,没有结局”。在叙述中,第三人称经常转换为“我”或者“你”。无所不在的叙述者与主人公内心的声音让人傻傻分不清,产生恍惚迷离的感觉。确切地说,这应该是主人公自己在以第三人称讲述自己的经历,并时常暴露自己的身份。同时,这部小说中还存在着梦境和幻觉的空间:根据弗洛伊德(叙述者在结尾处暗指的人物即是弗洛伊德)的学说,当意识处于非常状态,取自于现实的因素就会重新排列,使隐秘的欲望在这新的画面中显现出来。比如,奥列格在梦中奔向卡佳,卡佳赤身坐在咖啡馆里。在打坐的时候,意识先是在蒙帕纳斯、丹麦、星际世界“游荡”,然后一分为二,同时落入蒙帕纳斯和爱丽舍广场,然后彻底脱离地球,上升到可以俯视整个世界的高度。在这种时刻,时间也被拉长或者完全消失。从现实的角度看,很快消失的一些瞬间代表着情感或思索的永恒,就像在舞台上一样,奥列格在这种永恒中回忆自己的人生。从另一方面看,整整一年的时间从叙述中消失:“亲爱的读者!这部粗糙的作品的第一场和第二场之间隔了整整一年……”《自天堂回家》的书写方法是一种文学拼贴画式的书写:抒情性插叙、哲理性思索、对黎明或者的各种光与色的细微描写伴着祈祷文或茨冈歌曲。同时穿插着很多自传性元素,如童年的回忆与那个年代流行的歌曲一起,传达出诗人早年生活的特殊情调和那个时代的情感氛围,有机地融入叙述结构。所有这些种类各异的元素合而为一,成为叙述者的声音,有着自己独特的节奏、呼吸、停顿并能够自如地从抒情插叙向散文化的生活及风格急剧转换。《自天堂回家》的语言风格是多用奇异、陌生的组合与搭配,常见同义重复的修辞格,有着特别鲜明的个人特色。
翻译《自天堂回家》是一件既痛苦又幸福的事情。书中常见的同义重复、词与词异乎寻常的搭配和组合以及错乱的时空、意识流、拼贴画式的叙事,总是让译者绞尽脑汁、痛苦异常,而一旦找到合适的表达方式,又总是让译者欣喜若狂、欲罢不能。这大概就是翻译的魅力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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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 | 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