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好消息
我和谷雅琴的离别使我很伤心。虽说我们有个约定:俩人都好好考虑一下,是否去美国,是否留中国。去和留成了摆在我们俩面前的难题。但在实际上已成定局,那就是我不可能去美国,她也不可能留中国。而我们俩的感情呢?可以说是藕断丝连。我内心的痛苦真的难以形容,我想谷雅琴肯定和我一样,甚至比我还痛苦。我当着她的面哭过了,在送别她后,在火车站我又大哭了一场。在这场离别中,我像是完全失去了自制力。我像孩子那样的无助。
后来我觉察到,哭一哭总比把痛苦憋在肚子里强百倍。自己通过痛哭,心里痛苦的阴云在慢慢散去,心里好受了许多。
我骑着自行车到了西水泉村。我没有马上回学校,而是来到谷雅琴家门口。我用钥匙打开大门的锁子,推开大门,走进院子。院子里还算干净,只有一些树叶散落在地上。那两棵海棠树依然很茂盛,就像谷雅琴说的树上已是果实累累。鲜红的海棠果挂满树冠。这两棵海棠树给了我好心情。我上去摸摸海棠树的树干,又从树上摘下了一串红海棠,放到鼻子上闻了闻,一股果香直沁心脾。
我想,谷雅琴要在该多好。我们俩不知又要疯成什么样子呢。我们俩一起创作了歌曲《海棠花》。我还依稀记得歌曲里的一些歌词:“海棠花开惹人爱,朴素引蜂来;满园春色关不住,一同唱起来。海棠花开惹人爱,香味扑鼻来;花海云裳百客至,一同舞起来。……”随后谷雅琴谱了曲子。那首曲子清新、委婉,还有特别欢快的风格。她真是作曲的天才。
在这处院子里还有我们刻骨铭心的记忆。我们就是在这里产生了真正的感情,有了人生中的第一次。
我在院子里走了几圈,又看了看海棠树,看了看手中的钥匙。我终于明白了谷雅琴给我钥匙的深意。院子里的一切的确触动了我的心灵,引起了我许多的回忆。但它还是不能打动我,我铁了心绝不到美国去。
远处传来学校上课的清脆的铃声。我心里一动,哦,我应该回学校,该给学生们上课去了。
赵永生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便是:“谷雅琴回来了吗?”
“回来了。可她又走了。”我有些抑郁地说。
“为什么?你们俩生气了?”
“那倒没有。”
“那为什么?”
“她要我现在就办护照,跟她到美国去。……”我把我们俩闹矛盾的基本情况跟赵永生叙述了一遍。最后我说,“我的根在中国,在我们的故乡,我怎么可能到外国去呢。”
赵永生沉思了片刻,说道:“你说的一点没错。就你现在的情况,一点英语基础也没有,也没有专长,到外国去干什么。再说美国是人才济济的地方,许多专业人才有的还找不到工作呢,我听说有的只能在饭馆洗盘子。咱们要到外国去洗盘子那才叫惨哩。”
“你说的和我想的一模一样。可谷雅琴就是不听我的劝告,执意要我到洛杉矶去。她说她的爸爸、妈妈和孩子都在美国,美国还有不少房产,她是认准了出国这条路了。”
“这也不能完全责怪谷雅琴。站在她的立场上来考虑问题,可能她又是对的。”
“事情总有个是与非吧?孰是孰非不是明摆着吗?可我一时又说服不了她,但她也说服不了我。我们俩提出都好好考虑一下。”
“这倒是个办法,两人都冷静地考虑一下,尽量取得一致意见。”
“永生,你知道吗?我现在心里很害怕,怕一时间失去她们娘俩,更怕失去来之不易的爱情。”我皱皱眉头说道。
“那当然。你和谷雅琴是天生的一对。你们都经历了太多,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应该继续走下去,决不能走到相反的方向去。”赵永生鼓励我说。
我点点头:“永生,你说的对。不管有什么大风大浪我都会迎难而上,绝不妥协。我想说服她,但毕竟我们俩远隔重洋,不能及时沟通。”
“是啊,这倒是个问题。”赵永生有些担心地说,“我听说美国很开放,在婚姻上也比较随便。他们放下包袱就结婚,拎起包袱就离婚。但愿谷雅琴还保持在国内的心态。你发现她有变化吗?”
“变化?”我一下想起她的衣着打扮,是的,她的确变化了不少:她的眼睫毛很长,但还是又沾了假眼睫毛;她抹了浓浓的口红,还戴了项链、手镯、戒指,身上的打扮也很洋气,说话也和原来有些不一样了。
“是的,她变化很大。”我答道。
赵永生紧蹙了眉头:“人的变化是很快的。环境可以改变人。不过谷雅琴对你忠心耿耿,她根本上不会变。”
“在对我的爱情上,我想她不会变。我们虽然没有正式结婚,但我们毕竟有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亲骨肉。在爱情上我一点也不担心,也不怀疑。”我满有信心地说。
“你说得对。不过,我劝你们还是把‘去’和‘留’定下来,免得大家徒生苦恼。世美,我说的对吗?”
“好,我这就给她写信,让她下决心回国。到那时,我也就有个安定的家了。”我按着赵永生说的,大脑里产生了许多丰富的想象。我几乎忘记了谷雅琴离开我那一刻的苦痛,也忘记了谷雅琴对我说过的不愿回国的话。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已经到十一月份了。我工作调动的事也不知道进展怎样?,也没有来电话,政府办王晓东主任也没有任何音讯。这期间我没有去找他们。一是我的心情不太好,二是我怕打扰他们的工作。王主任对人是那样热情,弄得我都不敢去找他了。我想打电话给他,又一想打电话不妥,如果我打电话过去,让王主任觉得是在催促人家。反正他和孙天成主席都说了,一有信息就告给我。
这天上午,我正坐在办公室备课,忽然听到院子里有说话声。我抬头一看,见政府办王晓东主任和学校教导处杨处长边说话边向我们办公室走来。我赶紧放下手里的笔,急忙去给他们开门。
“陈老师。”王主任见到我马上热情地拉住我的手,这样喊我。
“王主任。”我激动得紧紧握住他的双手。
“你们是同学,是吧?”杨处长笑眯眯地看着我俩说道。
王主任指着我说道:“我和陈世美老师都是瑞德教育学院毕业。我们是同学。但人家陈老师是恢复高考制度后,正儿八经考上去的,我们是工农兵上大学,是被推荐去的。学习基础不一样。陈老师才是真正的知识分子。”
我被王主任说得脸有点发热:“其实我们也没学多少东西。我们在校学习的时间不足两年。”
“陈老师,你知道吗?我也是西水泉中学的学生啊。杨处长是我们的班主任。”王主任笑着说。
“是真的吗?”我向杨处长问道。
“晓东说得没错。我那时候一边当他们的班主任,一边还在接受劳动改造。”杨处长笑呵呵地说道。
“劳动改造?”我有点不解。
,杨老师被打成‘黑五类’,学校的老师有一多半都被打倒了。杨老师和教物理的李宏图一起赶大车。我记得两位老师都被太阳晒得黑黑的。”王晓东回忆说。
“我们那时候年轻,不怕吃苦。我和李宏图就住在牲口棚。你们看,就是那里。”杨处长指着东北角的一处房子说。
“我还记得您爱人来了,一块跟您住牲口棚。后来我让您偷偷到我家去住。”王主任笑着说。
“你家?”我问。
“我的家就是西水泉村啊。”
“啊。这么凑巧啊。王晓东主任也是西水泉村啊。”我在心里说。
大家都坐在椅子上,谈着过去的事情。过去的事情虽然很让人纠结,但从杨处长的谈吐中看不到丝毫的苦涩,他们说起过去都很轻松,仿佛过去的那些都是趣事。
“杨老师,我们的老同学——陈老师,在这里表现不错吧?”王主任随便问道。
“不错不错。陈老师教学有方。他班的学生都很懂得学习。每次上课前,学生们都是提前五分钟进教室。而且不管谁上课,教室里总是安安静静,没有一个说话的。我也没见陈老师怎么训学生,学生们怎么就都老老实实。这个问题我一直都纳闷:陈老师是怎么管理学生的啊?等有时间我得和他好好探讨探讨。”杨处长很认真地说。
“是这样吗?”王主任看着我问道。
“其实我也和其他老师一样,没什么特别的方法。”我小声说。
“哎哎,不一样,不一样。你肯定有自己的科学管理的方法。”杨处长摇着头说。
“陈老师是块金子啊,到哪里都会发光的啊。”王主任夸赞我说。
我在他们的赞扬声中,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只好低下头,没有做声。
大家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要走了。我跟在王主任身后,想送送他。王主任有意和大家拉开一段距离。他低声对我说:“你调动的事差不多了。劳动局已经把调令开到了教育局。”
“谢谢王主任。”我心里一热,突口而说道。
“你调动的事是李国泰县长亲自批的,当然也上了政府常委会。”
“那……我是不是应该到教育局去办理手续?”
“我估计教育局会通知你。你不要着急。”
“我是不是应该去见见曹天寿局长?”
“你认识他吗?”
“我们见过面,但我觉得曹局长不太好接近。”
王主任沉思了片刻:“也好,你去见见他。这样免得他挑理。曹局长这个人是不好说话,比较讲原则,但也义气。”
我点点头:“我抽时间去见见曹局长。”
王晓东主任和杨处长等老师握手后,上了黑色桑塔纳轿车。他上车后又伸出头来和大家告别。我和杨处长也向他挥手。
车开出了校园。我们往回走。杨处长边走边说道:“在我教过的学生中,王晓东是最有出息的一个。这个孩子本质好,是块好材料。他现在是政府办主任,将来他还会有更大的发展,前途不可限量。”
我点点头。看着杨处长那一脸自豪的样子,心想,王晓东的确是个很不错的人,不错的领导。他很谦虚,一点架子都没有,我和他第一次见面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将来到政府办工作,一定要向他好好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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