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孙莉玲,研究员,管理学博士。热爱工作,而读书是除工作之外最大的乐趣,在书中感受苦辣酸甜,在书中体味人生百态。伴随自己走了半世纪的书就是《红楼梦》。个人口号“致力于做一个文化传播者和优秀的阅读推广人”。文章有部分删改。
《红楼梦》是一部大百科全书,它不仅叙述了大家族的兴衰,而且通过这个家族的生活反映了一个时代,反映了那个时代的政治、经济、文化还有礼俗。今天想跟大家从“悲”和“喜”两个角度,来看看《红楼梦》中那个朝代的礼俗。
要说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封龙禁尉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有太多的故事可说。这一章回,内容最少,但却是考据学者们最津津乐道的。只因秦氏死得实在是与判词中一美人自缢差距太大,又因在此处,脂砚斋批:
此回只十页,因删去天香楼一节,少却四五页也。
“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作者用史笔也。老朽因有“魂托凤姐”“贾家后事”二件,嫡是安富尊荣坐享人能想得到处?其事虽未漏,其言其意则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删去。
我们不去作考据,我们今天只看贵族的丧礼文化。书中是这样描写秦氏的送殡场面:
那时官客送殡,有镇国公牛清之孙……不可枚数。堂客算来亦共有十来顶大轿,三四十顶小轿,连家下大小轿、车辆不下百十馀乘。连前面各色执事、陈设、百耍,浩浩荡荡,一带摆三四里远。走不多时,路旁彩棚高搭,设席张筵,和音奏乐,俱是各家路祭。第一座是东平王府祭棚……现今北静王水溶,年未弱冠,生得形容秀美……自己五更入朝,公事已毕,便换了素服,坐大轿鸣锣张伞而来。至棚前落轿,手下各官两傍拥侍,军民人众不得往还。一时,只见宁府大殡浩浩荡荡,压地银山一般,从北而至。
就这么小小的一段,我们就已看出,人死了也是分等级的。
贾珍出于对秦氏不正常的情感,他希望给秦氏一个丧礼。但我更相信这不仅仅是出于情感的需要,更是政治的需要。他需要一个与宁国府面子相称的丧礼。于是为儿子捐了个六品官。
有了六品这个名份,再加上宁国府的政治勾连,国公的子孙来了,四个王爷府也来设了祭棚,尤其点出了北静王,是给足了贾府的面子,不仅亲设路祭,而且还请宝玉来见,把腕上一串圣上亲赐的念珠赠与宝玉。
我们看宝玉来诣见北静王时,是脱去孝服来见的,而北静王来祭是公事毕,换了素服来的。这充分说明,当时什么场合、见什么人、着什么装,是非常有讲究的。
《红楼梦》中的仪礼非常讲究。元妃省亲,即使是作为祖母的贾母,也是要跪迎的,父亲是要隔着帘子扣头的;贾母吃饭时谁布菜、谁捧盅、谁奉茶是有规矩的;贾宝玉上学放学经过父亲的房门,即使父亲不在,也是要行礼的;贾母设宴,小姐们是坐着的,而王熙凤有再大的权势,作为媳妇,也是要站着的。
而最集中表现贵族祭祀仪礼的,还是在第五十三回“宁国府除夕祭宗祠 荣国府元宵开夜宴”:
已到了腊月二十九日了,各色齐备,两府中都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
这和现在的传统差不多。桃符现在已经很少了,这是木制的,在老制建筑中依然可见。
宁国府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并内塞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大高照灯,点的两条金龙一般。
次日,如贾母有诰封者,皆按品级着朝服,先坐八人大轿,带领着众人进宫朝贺行礼,领宴毕。回来便到宁国府暖阁下轿。诸子弟有未随入朝者,皆在宁府门前,排班伺侯,然后引入宗祠。只见贾府人分昭穆排班立定。
昭穆,即始祖居中,左为父即为昭者,右为子即为穆。
贾敬是目前贾家文字辈最长者,也本应世袭宁国公的,主祭;贾赦袭了荣国公之爵,陪祭;贾珍是宁府长房长孙,献爵。
后面还有一大段关于祭祀细节的描述,这里就不赘述了。感兴趣的读者可以找原文再重温一下。
至此,对于祭祀的仪礼说得已经够细了,无需多言,自能体会其礼仪之繁缛、之庄重以及其不可僭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