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是洁白无瑕的莲花，人的心灵是一塌糊涂的污泥。于是性就被人类污名化、神秘化和特别化了。什么时候，性就像人的脸蛋或手掌一样可以被人平和地看待，什么时候人的心灵才像莲花一样洁白无瑕。
李最欣的脸真好看（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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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我把我给理学院那哥们女朋友送卫生巾的事情告诉了我周围的同学，我还模仿了那哥们女朋友惊恐戒备的模样，几个同学全都笑了，其中一个还说：“大傻×。”这次轮到我戒备了，我看着那同学问：“你在说我吗？”他立刻说：“没说你没说你，你怎么会是大傻×呢？你连傻×都不是，怎么可能是大傻×。”另一个同学说：“不知道自己是傻×的傻×才是真傻×。”我回头看着这个同学说：“你也在说我？那好吧。我干脆把傻×进行到底。我要把剩下的卫生巾给X同学。让你们见识一下大傻×和真傻×结合起来是啥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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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同学是教育学院的一个大四女生，来自新疆喀什，因为春节回家和我同坐一列火车很长时间（即从杭州到西安）而认了半个老乡，那段时间她和我交往较多，还曾赠送过我一点新疆特产，但两人关系只是不错而已，远远没到亲密朋友的程度。即使卫生巾真的是餐巾纸，我专门买卫生巾给她，也是不得体的。所以我说我要把卫生巾送给她，在座的同学们都乐开了花，怂恿我说：“快送快送，今晚就送，送她寝室里去。”她的寝室我是去过的，但专程送卫生巾，我觉得未免过于郑重其事。就说：“专程送没必要。我在食堂里碰见她给她说一下，让她来拿就是了。”又说：“再说我在食堂里当着她的同学的面要她来我寝室拿卫生巾，她脸上比较有面子。”那几个同学齐声附和：“就是就是。”其中一个还说：“什么叫比较有面子，明明是非常有面子嘛。”另一个歪着脑袋以强调的声调说：“简直太有面子了。”说完频频地向我竖大拇指，夸我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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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那时候我仍然没有把卫生巾和月经带联系起来，但是他们的起哄和夸我时的阴阳怪气总是让我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很大的程度上是因为这种不对劲的感觉，一个星期后的某个午饭时间，在邵逸夫科教馆附近那个食堂的门外，我碰见了X同学，两人聊了几句就分手了，我并没有谈到要她去我寝室拿卫生巾的话题。等我大半年后知道卫生巾就是月经带的时候，真的是吓了一大跳，十分后怕，多次对同学说：“那次如果说了让X同学来我寝室拿卫生巾，很可能就闯大祸了。”因为那次和X同学走在一起的是一个又高又瘦、身材挺拔的男青年。这情景还是细说一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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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冬季的正午时分，阳光又暖又亮。我和几个同学一起去吃中饭，走到离邵逸夫科教馆附近那个餐厅只有一二十米远的的时候，我就看见X同学和一个肤色白皙、头发长长的高个子男同学撩开餐厅的塑料帘子走了出来。两人说说笑笑，慢慢腾腾，显得很亲密的样子。我走到台阶前的时候就止步不前，准备和X同学打招呼。我刚一止步，X同学就看见我了，然后像往常一样热情洋溢地和我说话。她对身旁的男青年说：“这是李最欣，中文系研究生，西安来的，算西北老乡。”又对我介绍那男青年：“这是赵某某，我高中的同学，在上海读书，来杭州玩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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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性拘谨，没有主动和人握手的胆量，就向那男青年挥了挥手。那男青年对我点头笑了一下，似乎也有点害羞。X同学顺嘴说了几句“很少看到你嘛”“最近忙不忙”之类的人情话，我的回应十分地机械和迟疑，因为那时候“卫生巾”三个字在我脑海里蹦来蹦去，但我终于没有说出口，然后就告别了。没有说出口的原因除了当时打招呼的时间很短外，一个重要因素上文已经说过了，就是我那些同学提起卫生巾时的阴阳怪气总让我觉得“卫生巾”这个话题不是任何时候都可以随便提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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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道“再见”后我一边回头看着X同学及其身旁男青年的背影，一边伸手去撩餐厅的塑料帘子准备走进去。这时候，和我一同来餐厅吃饭的一个同学伸手在我腰上打了一下说：“蠢货，怎么不说让她来拿卫生巾。”又说：“旁边那小子没准儿是她的男朋友，你说让她来拿卫生巾，她在男朋友面前岂不是很有面子。”我说：“刚才说好像不是太合适。”他说：“这么不合适？当然合适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被你浪费了，大傻×。”我说：“反正不着急，卫生巾又坏不了，啥时候给都一样。机会有的是。”但我没想到的是，一直到我和她同一年毕业离校，我都没有近距离地碰到过她（远远地望见她倒是有过几次），于是赠送她卫生巾的事情最终泡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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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毕业后即将离开杭州大学的那个暑假，我把那几包卫生巾给了八幢宿舍楼东边的一个小店。为了便于小店出售，我告知小店老板娘那种卫生巾的出厂价和销售价，然后明确地说：“不用给我钱了，你随便给我两三包方便面就可以了。”没想到的是，老板娘为人太好了，她用计算机算了一下，然后拿个塑料袋给我使劲地装方便面，在我一再阻拦下，那塑料袋里还是装了十多包方便面，我拎过塑料袋，千恩万谢，对老板娘一再鞠躬。一直到那时候，我仍然没有把卫生巾和月经带联系起来，我还是想当然地以为卫生巾和餐巾纸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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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十天后，和一个同学聊天时，一个很偶然的话题让我真正明白了卫生巾的用途。那时候，大部分同学都离校了，整幢楼显得空荡而落寞。二楼一个同学可能受不了那种落寞，晚上来我们宿舍睡觉。睡前聊天时，我们扯到了改革开放前荒唐岁月里的荒唐事。中心话题就是什么都凭票供应。我告诉他我知道粮票、布票（其实在我老家更常用的说法叫布证）、油票，他又说了好几种票，我听都没听说过，尤其是“粪票”让我哈哈大笑，笑完后我说：“真新鲜，真开眼界。”这时候他说：“还有月经带票呢。”我问：“什么是月经带票？什么是月经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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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时候我不但没听说过“月经带票”，我连“月经带”都没听说过。他说：“妇女来月经时擦经血的布条就是月经带。月经带票就是来月经时领月经带的票。”又说：“他妈的没有票都不能擦经血了，月经来了都没办法了。”我若有所悟，然后说：“现在不也没有月经带吗？看来没有月经带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他说：“怎么没有月经带？只是现在的月经带高级了，不叫月经带，叫卫生巾。”我一听这话，感觉头发都竖起来了，口气冲动地问：“你说什么？卫生巾是擦经血的？卫生巾就是月经带？”他说：“那当然了，你推销了那么久难道不知道？你不知道还怎么给人家推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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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的头发竖得更多更直了，背部热腾腾的，应该有汗渗出。我愣了好一会儿告诉他：“不瞒你说，我一点点都没有想到卫生巾和妇女的月经有关，我以为卫生巾就是餐巾纸。我给人家推销时只说我这卫生巾有多好就行了，至于怎么个好法，从来没有人要我做实验。”又说：“他妈的知道卫生巾是用来擦女性的经血的，我恐怕就不敢推销了。”又说：“难怪那么多人问我‘你是男的怎么推销卫生巾’，难怪有两个小伙子拿着卫生巾互相向对方的裤裆里乱塞呢。”最后又说：“幸亏不知道，知道了的话，我要么压根儿不接这活儿，要么接了后干得胆战心惊，十分猥琐。”说完这些，我躺在床上伸展四肢，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回忆着推销时的种种惊险情节，满心都是内疚和惭愧，还有庆幸和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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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在校园某幢大楼里碰到一个女同事，她说她关注了我的公众号，一直追着看我的自传小说（也许她只是说偶然看看我的自传小说，那就是我理解错误或者自我感觉过于良好了）。但是聊了几句后，我发现我写卫生巾的两次更新，她并没有看，我就告诉她大致内容并自责我当年是多么地无知。她听完后告诉我，男的不知道卫生巾是干什么的很正常，她丈夫结婚后仍然不知道卫生巾是干什么的，把从超市买来的卫生巾摊开来随处摆放，弄得床上、桌子上、凳子上到处都是，即使有客人来也是这样。她对他丈夫说：“你把人能笑死了，你知道卫生巾是干什么的吗？你怎么到处乱放？”她这样讲，让我一下子安慰了许多。不知读者朋友在生活中可曾见过不知道卫生巾用途的成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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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个周末，我去钱江南岸的一个酒店参加朋友们的聚会。吃饭的时候，我说到我当年推销卫生巾的种种可笑情节，其中就包括和一个年轻女士争辩“‘欣慰’卫生巾用起来舒服还是‘护舒宝’卫生巾用起来舒服”。这时候，作家L兄对我说我这行为是有点可笑，但是他还见过更可笑的。他有一次去买卫生套的时候明确要冈本，但那个四十多岁的女店员硬是推荐杜蕾斯。他说杜蕾斯戴上不舒服，那女店员坚持说杜蕾斯戴上舒服冈本戴上才不舒服呢，搞得他很尴尬。补说一下，这两个品牌我有可能记错，我也没问L兄是如何解除尴尬的，是不是两种品牌各买了一些。吃饭时我还说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见过品牌叫“护舒宝”的卫生巾长啥样，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这种卫生巾。作家Z兄告诉我，“护舒宝”当然还有，但是现在最流行的卫生巾是“月月舒”。看来我应该找个时间把“护舒宝”和“月月舒”各买一些，好歹混个脸熟，摆在面前能认识，起码知道这两个品牌是卫生巾，省得以后闹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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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谈论卫生巾的故事是从第907段（在第58篇更新中）开始的，到上一段即第969段结束，一共是93段19300余字。我之所以花了近2万字的篇幅来讲述卫生巾的故事，目的是继续宣传我前文提出的观点：“把性污名化是不对的，把性神秘化是不对的，把性特别化是不对的。”如果不是源于对性的污名化、神秘化和特别化，那就没有必要把月经带更名为卫生巾。如果不把月经带更名为卫生巾，那我就不会把月经带误解为餐巾纸。如果我没有把月经带误解为餐巾纸，那我推销的过程中就不可能手拿月经带看着人家姑娘秀美的腰身和臀部说“你先用你先用，你用完了我再用，我要和你比一比”了。我推销卫生巾的过程中之所以出现了那么惊险的情节和那么多的笑话，全是人们对性的不正确认识所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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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有读者会说：“幸亏人们对性的认识不正确从而把月经带更名为卫生巾，如果直接叫月经带的话，你还未必有胆量去推销呢。即使有胆量推销，推销的过程中也不可能那么大大方方自自然然。”大错特错！如果人们对性的认识是正确的，不把性污名化、神秘化和特别化，那么我对性的认识也是正确的，那我就不会觉得月经带这个词汇有多难听。不但不会觉得月经带这个词汇有多难听，而且不会觉得女性的性器官有多难听。既然没觉得女性的性器官有多难听，那我推销的过程中自然会大方而自然，坦坦荡荡，不会有任何扭扭捏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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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读者听到这里可能会说：“那你是不是就可以手拿月经带请人家姑娘塞进去甚至你亲自帮姑娘塞进去？”当然不可以了。我是说不要把性污名化、神秘化、特别化，但没说对性就可以随意化，对性器官就可以随意化。我认为应该把性器官看得像其他器官一样。就像人们不能把任何东西随意塞进一个人（不论男女）的嘴里、耳朵里一样，人们也不应该把月经带塞进一个女性的裤裆里。明白了吗？尊重人的性器官，就像尊重人的其他器官一样。对各个器官平等相待，这才是正确的态度和做法。这个观点是我推销卫生巾闹了笑话后强烈意识到的。注意这句话中的“强烈”二字，之所以强调“强烈”，我的意思是，即使我没推销卫生巾或推销卫生巾时没闹笑话，我依然会意识到人们把性污名化、神秘化、特别化是不对的。因为从很小的时候起，这个问题就让我无比地困惑，我相信从小就对这个问题感到无比困惑的不会是我一个人。
（以上958段-972段共15段为“之62”，共4312字）
李最欣2017年10月28日星期六22:36分于杭州。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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